现在我总算明白过来了，难怪阿风和风女两人都姓风，原来他们本就是亲兄妹。
阿风作为哥哥，至少一开始还是很正经的。
我没听他们说过父母的事，估计那两位也早就不在了。所以我猜阿风就像抚养我一样，对待他妹妹的时候也希望能尽到父亲一样的责任。
但谁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画风突然跑偏了啊……
只是阿风从未和我讲过他以前的事，就算有也都是一笔带过，这才让我被惊讶到，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是她妹妹，我大概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心情复杂了。
我曾听说过以前的世界有伦理之说，有血缘关系的人如果结合的话，就会被视为不伦，还会被全社会的人唾弃。
但放在现在，只能是再无所谓不过的情况了。
虽说以前很多事情到现在都没了意义，但唯独结婚这件事却依旧始终如一地受人祝福。仿佛在这所剩无几的三维世界里，唯有爱情还依存几分真实的温度。
无论是亲兄妹，或者是同性，只要一同在教堂的壁画下起誓，拥抱，轻吻，那便是最最真实的爱情的，又和那些世人所说的“正常人”有什么区别呢？
“其实他们做的也没什么不对的吧？”我问死神。
“话是如此。”
死神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句。
我见死神认同了我的观点，也就没去纠结他的态度问题。
视线重新回到聊天记录上，阿风从这一刻起彻底放飞了自我，不再像以前一样戴着“哥哥”一样正经的面具，该玩梗就玩梗，想吐槽想吐槽，告白的话像超市里的巧克力糖一样泛滥，完全不再有任何顾虑。
嗯，现在他是真正的快乐了。
死神无语道：“你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，你叫那女生叫‘风女’，那这个二货就是‘风男’了，这不是flag吗这！你看他现在比快乐风男还要快乐啊！”
莫名其妙背了个黑锅，我的心情更加郁闷了，委屈巴巴道：“我哪知道啊，他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人？那他怎么样？”
我掰着手指头，数着：“那时候他喜欢玩梗，喜欢找妹子聊天，喜欢看我笑话，还喜欢在我面前装模作样。”
“那有区别吗！不就和这聊天记录里一个鸟样！”
“嗯，对哦。”
我恍然大悟地赞同道，而死神更加郁闷了。
可不是吗？从我记事起，阿风这家伙就一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，在我面前就没个正经样，在他妹妹面前就更没个正形了。
等等，那也就是说，他是在遇到我之后，才开始变得性格上缺根筋？
嗯？怎么好像这还真是我的锅？
毕竟从聊天记录上来看，阿风确实是从捡到我这个弃婴开始，从正经和蔼的哥哥形象变成让人哭笑不得的大逗逼，真要说和我没什么关系，我自己都不信。
阿风在这一刻彻底脱变，未来的日子始终保持着三天一骚扰，五天一告白的节奏，烦的风女头都大了。
风女搞不懂阿风为什么这么持之以恒，拉黑威胁那套也没效果，毕竟他们可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，不可能真的说绝交就绝交，所以风女一直饱受其苦。
拉黑没用，每日在阿风的糖衣炮弹的轰炸中，风女偶尔也会稍稍看开点，她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和阿风结婚，但说到底，他们本来就是家人了，结了婚不也还是家人吗？
所以在我看来，也在风女看来，他们实质上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改变，结不结婚其实并不重要。每当这么想的时候，风女就不会再敷衍了事，不再用“滚啊”之类的字眼堵住阿风的嘴，转而是认真和阿风讨论这个话题。
风女：“其实吧，你也没必要一直纠缠我答应你的告白啊。”
阿风：“怎么说？”
风女：“我们出生就是家人，即使结了婚也还是家人，你想要拥抱我能给你，你想要甜言蜜语我也能给你，你想要给阿仓找个妈妈，我也能成为他名义上的妈妈，这样不就够了吗？干嘛非得在乎那几句口头的誓言？”
阿风：“是啊，即使结婚了，我们的生活也不会有变化，那为什么你不能答应我？”
风女：“你这是强词夺理。我不喜欢亲兄妹变成夫妻的感觉，那会让我觉得，好像从某一方面失去了你一样，很别扭，你就听我的话不行吗？”
阿风：“可我也不喜欢这样。我们结婚后，依然可以保持以前的状态，但那几句口头上的誓言，远比你想象的要对我重要。那是一种活下去的动力，支撑我直到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，当他能独当一面为止。”
风女：“那个孩子和你非亲非故，即便你无法将他养大成人也无所谓，反正他已经是人类了，死后就能成为死神，谁也不亏欠谁不是吗？就算真的要算账，在你之前抛弃阿仓的父母也比你更亏欠他啊，你明明问心无愧的。”
阿风：“问心无愧才是问题所在，没有遗憾就代表没有生欲，该有的生活我都已经活过了，感兴趣的东西我都已经体验过，可我还剩十多年寿命，这十年对于我来说不过是画蛇添足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风女：“这不碍事！如果你不打算继续在三维世界待着的话，我可以陪你去死神世界，反正老师这几年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，估计成为死神就在最近了。我们三个人正好可以一起团聚。”
阿风：“可是阿仓呢？我们救了他，给了他一次生而为人的机会，可现在他连说话都打结，我们要是都走了，不就相当于又一次把他抛弃了吗？这样做，和他的父母又有什么区别？”
风女：“……”
阿风：“而且你难道不觉得小孩子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吗？自从你们离开后，这个世界仿佛全都归于灰色，可当他闯入我的生活中时，这铺天盖地的灰色便突然多了一抹色彩，我很开心有这样的改变，让我再一次对三维世界产生兴趣。”
风女：“果然，是那个孩子改变了你吗……”
阿风：“嗯，所以为了这个孩子 ，也为了我自己的快乐，我会坚自己的想法。总有一天你会答应我，和我结婚！”
风女：“呸，臭不要脸。”
阿风没有失言，他们日复一日地斗着嘴，每天都换着花样虐狗。
是的，在我看来，他们的行为其实和打情骂俏没有区别，尤其在了解到真相之后，他们不过是一个口是心非，一个死缠烂打，和笨蛋情侣一样。
之所以说是笨蛋，是因为他们到死都没有在一起。
唉，明明两个人都喜欢对方，却被自己的念头束缚在原地，不可谓不蠢。
但我知道，他们俩直到最后都是快乐的，和喜欢的人，做喜欢的事，这还是双倍的快乐。
死神看了不禁有感而发：“这个时代的人，真的不比我那时候。我是第一批成为死神的人，当时做出决定的时候受尽了亲朋好友多少非议，连旁人看我的目光都是鄙夷的，要不是因为我的目的就是了结自己的生命，说不定还得落个以死相逼的下场。”
死神那个年代的经历我也是略有耳闻，但我不是很认同：“你就认为阿风一定比你快乐？”
死神笃定道：“当然，我是先行者，所有非议都是我们承受的，因为有我们所背负之重，才有这个时代彻底被解放的思想。人类永远都不用再面对死亡的威胁，这是几百年前想也不敢想的事，可现在你们已经做到了。虽然和科幻小说里的永生有些差别，但是没有面对死亡的负担，活累了，活得没意思了，或者只是觉得死一下有趣，你都可以尽情去死。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思维，没人会说三道四，因为这是常识，死后的世界就由死神世界接手，这样的生活，和永生又有什么区别？当人类不用再畏惧死亡，那人类这个种族便已经无敌。无敌之下，一切皆自由，想怎么放飞自我就怎么放飞自我，所以你还认为阿风不比我那时快乐吗？”
我沉吟了一会儿：“你说的对，你确实没阿风快乐。”
“你……”死神突然反应过来横竖都是他自己打脸，“我怎么这么嘴贱啊……”
没错，没有面对死亡的负担，这个时代已经是最好不过了，为什么不能活得快乐点呢？阿风也只是想通了这点而已，他没有错，也自然不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。
其实风女也没有落了俗套，她只是在坚持自己的世界观而已，伦理道德之类的事坚不坚持已经没了意义，那么既然如此，坚持这些事也是可以的吧？思想上的自由，才是所谓的真正快乐。
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面貌，或许荒唐，但它自由。
我不经意间瞥到门外对墙上的标语，“死亡无罪”四个醒目的大字触目惊心。直到此刻我终于理解它们的意思。
“活一百年、一万年、一亿年都不是永恒，只有死才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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